医生第三次测试程微意的记忆时，她故意将父母的职业说反，并困惑地眨着眼睛："不对吗？我记得妈妈是建筑师..."
"逆行性遗忘的典型表现。"医生对身旁的谢云洲说，"车祸前的记忆可能永久缺失，也可能慢慢恢复。"
谢云洲点点头，表情专业而关切，但程微意注意到他右手无意识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并不存在的戒指——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，她在公司观察到的。
"身体恢复需要多久？"谢云洲问。
"骨折需要六到八周，但脑震荡后遗症可能持续更久。"医生翻看病历，"建议出院后有人全天看护。"
"我会安排。"
医生离开后，病房陷入沉默。谢云洲站在窗前，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到病床上。程微意假装困倦地闭上眼睛，实则透过睫毛观察他。三天来，这个自称是她"老板"的男人每天都会来医院，带着新鲜百合花替换昨天的——她大学时最喜欢的花。
"程微意。"谢云洲突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，"我知道你记得。"
程微意心跳漏了一拍，但保持呼吸平稳。这是试探，一定是。
"医生说你可能不记得车祸，但..."谢云洲走近病床，"你刚才看到护士打针时，左手下意识握紧了。那是你紧张时的习惯。"
该死。程微意暗骂自己疏忽。她不得不"醒"来，用茫然的眼光看向谢云洲："我...我们很熟吗？"
谢云洲的嘴角微微***，像是被这个反问刺痛："不算熟。"他递过一个平板电脑，"公司资料，帮你恢复记忆。"
程微意接过平板，注意到角落有个不起眼的文件夹图标，标注为"康复训练"。谢云洲的手指在屏幕上似无意地划过，刚好在那个位置停顿了一秒。
"谢谢。"她轻声说，决定赌一把，"谢...总？"
谢云洲点点头，表情难以捉摸："好好休息。明天见。"
等他离开后，程微意立刻检查那个文件夹。里面是一段加密视频和几份文档。密码栏有个自动填充提示：【生日+ST】。
ST...苏婷？她输入自己的生日加上苏婷名字缩写，屏幕闪动，文件解锁了。
视频画面晃动，像是**的。谢云洲和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子在某个办公室交谈。
"证据已经收集够了。"谢云洲说，"A-743的违规操作，人体实验，数据造假...足够关停整个项目。"
"太晚了，谢博士。"军人摇头，"项目已经移交民营部门。除非你能证明他们仍在进行军事应用..."
"他们在测试社会情绪操控！"谢云洲声音压抑着愤怒，"看看这些数据——特定人群的政治倾向被系统性改变。这违反了我们当初的所有协议。"
"没有军方直接参与的证明。"军人推过一份文件，"除非你能拿到赵明和林妍与境外联系的证据，否则..."
视频到此中断。程微意点开文档，是谢云洲的私人笔记，详细记录了赵明和林妍近半年的可疑行为——深夜会面、数据篡改、异常资金流动。最后一页让她呼吸停滞：
【苏婷死亡调查报告（非官方）】
-死亡时间：2014年4月15日03:27
-最后联系人：赵明（通话记录删除，但基站数据恢复）
-实验室监控空缺：4月14日20:00-4月15日06:00
-尸检异常：右手指甲内皮肤组织（非本人），未做DNA比对
-关联线索：程微意（室友，可能掌握关键记忆）
程微意的手指颤抖起来。苏婷自杀那天，她确实听到室友半夜出门的声音，但第二天警察说死亡时间是凌晨，且坚称苏婷从未离开宿舍。当时她以为是自己记错了...
门外脚步声响起，程微意迅速关闭文件。护士推门而入，手里拿着输液袋。
"最后一瓶消炎药。"护士微笑着挂上药袋，却在病历板上快速写了几个字：【别相信医生】。
程微意差点惊叫出声。护士背对监控，悄悄拉开领口，露出里面的项链——一个小小的樱花吊坠，和当年苏婷戴的一模一样。
"好好休息。"护士大声说，同时用口型无声地补充：【明早六点，检查前我会来】。
输完液已是深夜。程微意辗转难眠，脑海中翻腾着今天获得的信息。谢云洲确实在暗中调查，但他隐瞒了多少？那个护士又是谁？为什么警告她别相信医生？
凌晨四点，病房门被轻轻推开。程微意立刻装睡，眯眼看到一个纤细身影走到床前——林妍。
"装睡也没用。"林妍冷笑，"我知道你在调查谢云洲。"
程微意保持呼吸平稳。林妍俯身，香水味刺鼻："好奇他前女友怎么死的吗？精神失常，跳楼自杀...和你室友一样。"她将一张照片塞进程微意枕下，"看看真正的谢云洲是什么人。"
林妍离开后，程微意摸出照片——年轻的谢云洲站在实验室里，身旁是绑在椅子上的苏婷，她表情痛苦扭曲，而谢云洲正在调整某种设备。
照片背面写着日期：2014.4.14，苏婷死亡前一天。
程微意胃部绞痛。如果照片是真的，那么谢云洲一直在说谎。但如果是伪造的...她需要更多证据。
六点整，护士准时出现。趁检查间隙，她塞给程微意一部旧手机："只有三分钟电量。看完销毁。"
手机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。点开后，程微意看到了令她血液凝固的画面——同样的实验室，同样的日期，但角度不同。画面中，谢云洲确实在调整设备，但表情充满担忧。赵明站在一旁，强硬地按下某个开关，苏婷立刻惨叫起来。谢云洲冲过去阻止，却被林妍拦住...
视频突然中断，手机自动关机前最后一帧是谢云洲愤怒地与赵明对峙的画面。
程微意将手机藏到病号服口袋里，心跳如雷。这段视频与照片讲述着完全不同的故事。谁在说谎？
上午查房时，程微意注意到主治医生的白大褂下露出军绿色裤脚——和昨天那个假医生一样。她决定实施计划。
"医生...我好像想起一些事。"她虚弱地说，"车祸前...我在写一篇报道？"
医生立刻警觉起来："记得什么内容吗？"
"关于...一家科技公司？"程微意故意含糊其辞，"有个名字...赵...赵什么？"
"赵明？"医生急切地追问。
"我不确定..."程微意按住太阳穴，"头好痛..."
医生匆忙离开，显然是去汇报。程微意知道，她必须尽快行动。
下午，谢云洲如常来访，带来一束新鲜百合。程微意决定冒险试探。
"谢总...今天整理资料时，我看到一个名字。"她假装犹豫，"苏婷...是你朋友吗？"
谢云洲的手猛地收紧，百合花茎发出细微的断裂声。"为什么这么问？"
"名字很熟悉...好像和我大学室友同名。"程微意观察着他的反应，"她...自杀了。"
谢云洲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。他放下花，双手撑在病床栏杆上，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见："你记得多少？"
"只有名字。"程微意说，"你们认识？"
谢云洲沉默良久，终于开口："她是我女朋友。也是...海伦计划的第一个受试者。"
"为什么选择她？"
"不是我选的。"谢云洲痛苦地闭上眼睛，"她自愿报名...为了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。我警告过她风险，但她坚持..."
程微意想起苏婷大二休学回来的异常状态，突然明白了什么："那场'病'...是***？"
谢云洲震惊地看着她："你记得？"
"猜的。"程微意迅速掩饰，"你说PTSD...加上她回来后的表现..."
谢云洲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："实验出了问题。赵明擅自更改参数，导致她记忆混乱...最后..."他的声音哽住了，"我赶到时已经晚了。"
程微意想起照片和视频的矛盾："你当时在场吗？她...死亡前一天？"
"前一天下午，是的。"谢云洲直视她的眼睛，"我发现了赵明的数据造假，要求中止实验。但当晚我被军方的人叫走，第二天早上就接到她自杀的消息。"
他在说实话吗？程微意无法确定。但谢云洲眼中的痛苦太过真实，不像是演技。
"为什么调查我？"她突然问，"你笔记里提到我可能'掌握关键记忆'。"
谢云洲没有否认看过她的资料："苏婷死前给三个人发了信息。你、我，和一个未知号码。给你的那条被删除了，但我恢复了一部分内容：'微意，记住樱花树下的约定'。"
程微意呼吸一滞。她确实收到过这条信息，但当时以为是苏婷精神错乱的胡言。什么约定？她毫无印象。
"我查过你们所有的通信记录。"谢云洲继续说，"车祸前，你已经发现了什么，对吗？关于苏婷的死？"
程微意犹豫了。她可以继续假装失忆，但真相似乎触手可及。"我...只记得碎片。一个实验室...有人尖叫..."
谢云洲突然握住她的手："如果你想起更多，任何事，立刻告诉我。赵明已经怀疑你了，这次车祸不是意外。"
"为什么要帮我？"程微意直视他的眼睛，"因为愧疚？还是因为我也可能是你的'实验样本'？"
谢云洲像是被烫到般松开手："你以为我..."
病房门突然被推开，穿军装的男子大步走入——正是视频中那个人。"谢博士，紧急情况。赵明拿到了6.4版本的全部权限。"
谢云洲立刻起身："什么时候？"
"半小时前。他已经开始上传数据。"军人瞥了程微意一眼，"这位就是程记者？情况有变，我们需要她配合。"
"她还在恢复期。"谢云洲挡在病床前，"按原计划，我来处理。"
"没时间了。"军人冷声道，"要么她配合我们拿到证据，要么我们强制接管。你的选择，谢博士。"
程微意看着谢云洲紧绷的背影，突然意识到——他可能不是操纵者，而是另一个被困在阴谋中的棋子。就像她一样。
"我需要知道真相。"她出声打破僵局，"全部真相。然后我决定是否配合。"
军人绕过谢云洲，直视程微意："很简单，女士。你室友不是自杀，是被谋杀。而现在，同样的人想杀你。合作，或者等死。"
谢云洲愤怒地打断："够了！她刚脱离危险！"
"危险从未离开。"军人冷笑，"就像十年前一样，谢博士。你保护不了苏婷，现在也保护不了她。除非..."
"除非我们一起阻止赵明。"谢云洲沉声说，转向程微意，"但决定权在你。"
程微意看着两个男人，意识到自己站在十字路口。信任谢云洲，可能落入另一个陷阱；拒绝合作，则永远无法知道苏婷死亡的真相。
她想起苏婷最后的信息，想起那棵樱花树，想起护士的警告...以及口袋里的手机中，谢云洲试图阻止赵明的画面。
"我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决定。"她最终说，"首先，那个未知号码是谁？"
谢云洲和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"我们追踪到一家私人诊所。"谢云洲说，"属于海伦计划的前首席医学官——马克西姆医生。他在苏婷死后就失踪了。"
"找到他，"军人补充，"就能证明赵明篡改实验数据和谋杀的事实。"
程微意突然想起什么："马克西姆...是不是高个子，金发，左眉有疤？"
谢云洲震惊地看着她："你怎么知道？"
"那个护士..."程微意心跳加速，"她戴着和苏婷一样的樱花项链。左眉有疤。"
军人立刻掏出对讲机下达命令，谢云洲则紧握程微意的手："她在哪？那个护士？"
"今早六点来过，说..."程微意突然停住，看向病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，"说检查前会再来。"
谢云洲领会了她的暗示："这房间不安全。我们需要转移你。"
"不。"程微意坚定地说，"我要见那个护士。她可能是关键证人。"
军人离开后，谢云洲低声说："太危险了。如果赵明发现马克西姆还活着..."
"那就更需要我当诱饵。"程微意直视谢云洲的眼睛，"但我要你坦白一件事：十年前那棵樱花树下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为什么苏婷让我'记住约定'？"
谢云洲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："因为那天...你无意中拍下了关键证据。一张赵明和军方代表交换文件的照片。苏婷让你保管好，说将来有用。"
程微意完全没这段记忆。"照片在哪？"
"你不知道？"谢云洲显得惊讶，"苏婷说交给了你..."
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他的话。医院广播响起："代码蓝色，B区。代码蓝色，B区。"
谢云洲立刻警觉起来："演习？"
"不。"程微意指向窗外——B区方向冒出滚滚浓烟，"是调虎离山。"
病房门再次被推开。这次，是那个护士，气喘吁吁，额角流血："他们发现我了...快走！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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